胡适的西装与张爱玲的旗袍

「聚大荔·美文」旗袍之恋

文/纯子 旗袍是女人最美丽的相遇,是流年渡口深情的叮咛;是烟雨红尘中的万种风情。 旗袍作为中国女性最具代表性的传统服装,被誉为中国国粹和女性国服 。它可以将女子的贤淑、典雅、温柔表现得淋漓尽致。一件实用的旗袍,不需要绣凤描龙,也不需要镶金滚银,

从没想过要将胡适张爱玲放在一起。

虽然有好事者,无聊意淫过如果张爱玲找了一个像胡适这样的伴侣,会怎么样怎么样。但,这怎么可能?

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,不同生命轨道的两趟列车。偶尔相觑,也只能隔着一个玻璃窗点头微笑,谁会吃饱了撑着,从自己的车厢飞身而下,转而去搭对方疾驰而过的列车?

唯有把他俩——张爱玲和胡适,让他俩平行相遇,才显得那么协调、那么熨帖,他们是东西方文明碰撞交汇孕育出的一对“金童玉女”,理应守在新旧交替的世界大门,一个在左,一个在右;一个穿西装,一个穿旗袍。

1、

胡适十分喜欢穿西装,被世人称为“西装教授。”而在如今存留下的照片来看,他是真的很会穿西装。

这套浅色的西装,从口袋巾,到袖口,再到发型,每一处都显得一丝不苟,真的是很讲究了。配上圆框眼镜,又恰好地展示了他身上的学者风范。

张爱玲注意到穿西装的胡适,应该早在她懂事之前。

胡适在张家,其实一直是个话题。

张家虽然颓了,毕竟是诗礼人家,不是一般的暴发户可比——张家人一直保存着良好的阅读习惯,从张廷重、黄逸梵再到张茂渊、张爱玲。

当时一版再版的《胡适文存》,张家兄妹也是念念不忘。张茂渊从张廷重手里借走这本书,可能是太喜爱了,借的时候就没打算还。后来兄妹俩为了张爱玲闹翻了,再没往来,但张廷重对借书一事仍耿耿于怀,有一次满脸通红地对张爱玲说:“你姑姑借了我的《胡适文存》,后来也不还。”

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细节,但是发生在反目成仇的一对兄妹身上,令人动容——为了一本书哦,胡适的书,不是别的。

所以张爱玲能出现在这样的家庭,实在一点也不奇怪。

其实要说起胡适与张家的最初交往,在张茂渊和黄逸梵年轻的时候就已经开始,甚至这一对姑嫂还和胡适打过一场麻将。只是那时候的张爱玲,完全是不谙世事的小女孩。

胡适在上海出生,一岁半去了台湾,后来回到徽州深山,少年时曾在上海求过学,当1928年回到上海担任中国公学校长时,已是天下皆知的文化名人。在十里洋场与张爱玲家人交际是大概率的事情,张爱玲的姑妈不是空口无凭。

1946年,张爱玲已经红透上海半边天了,某天姑姑从外面回来,手中用《申报》包着两块草炉饼,她急急忙忙将草炉饼放进碟子里,将报纸展开给张爱玲看:你看,适之先生——

张爱玲拿起报纸细看,是胡适一张刚刚走下轮船的照片,笑容满面,一身西装笔挺,打着个大圆点领的蝴蝶式领结,相当的年轻,相当的帅气。

正好黄逸梵从外面回来,接过报纸看了又看,说:“适之这样年轻。”张茂渊笑着说:“像个猫脸的小男孩。”张爱玲将报纸又重新看了一遍,胡适的只言片语都对她产生过极其重要的影响,她后来以半生精力研究《红楼梦》和《海上花列传》,也是受胡适的影响。

但屋里另外两个女人,谁也没注意到,她又将报纸摊开,将目光再一次落在那个穿西装的男子身上。

2、

当两人真正面对面坐在一起交谈,已经是十年后,在大洋彼岸。

张爱玲在美国刚刚安顿下来,便约好朋友炎樱一同去见胡适。她远赴重洋而来,没有目标,没有信心,同时还举目无亲,来拜访胡适,是想在胡适这里得到一点父辈的抚慰。

阚清子也“不好好穿衣”,红裙已经够吸睛,袖子扯下左边扯右

平日里女性在选连衣裙时,都会倾向于气质淡雅清新的款式。比如基础色调的碎花连衣裙,就是夏日街头的常客。但是要说起时髦与高级感的话,碎花裙的表现却不如纯色款裙装。 很多人不喜欢穿纯色裙装,是因为担心单调的配色会增加人的年龄感。其实纯色裙装按照色

后来她回忆:“那条街上的一排白色水泥方块房子,门洞里现出楼梯,完全是港式公寓的房子,那天下午晒着太阳,我都有点忧惚起来,仿佛还在香港。上了楼,室内陈设也看着眼熟得很。适之先生穿着长袍子。他太太带点安徽口音,我听着更觉得熟悉。她端丽的圆脸上看得出当年的模样,两手交握着站在当地,态度有点生涩。我想她也许有些地方永远是适之先生的学生,使我立刻想起读到的关于他们是旧式婚姻罕有的幸福的例子。”

张爱玲在生人面前一向萧索,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,表面上却一片冷淡。和胡适面对面坐着,不免有些尴尬。倒是炎樱显得活泼些,胡适和江冬秀都很喜欢炎樱,江冬秀一个劲地问:“你是哪里人?老家在哪里?”

炎樱对这次见面很兴奋,过了几天特地跑来告诉张爱玲:“你那位胡博士不大有人知道,没有林语堂出名。”林语堂在美国出名一点不假,张爱玲来美国的一个心愿,就是做一个女版的“林语堂”,大概她认为林语堂那些《京华烟云》之类的小说她也能写得出来,而胡适的学问她是断断做不出的一一她一向否认民间那种“胡适名气不如林语堂”的说法。

她曾经写过:“我屡次发现外国人不了解现代中国的时候,往往是因为不知道五四运动的影响。因为五四运动是对内的,对外只限于输入。我觉得不但我们这一代与上一代,就连大陆上的下一代,尽管反胡适的时候许多青年已经不知道在反些什么,我想只要有心理学家荣格所谓民族回忆这样东西,像“五四'这样的经验是忘不了的,无论湮没多久也还是在思想背景里。”

这段文字,不知道胡适生前有没有看到,如看到,当感到安慰。

他对此一直是乐观的,对自己遭受批判之事,视若平常:“ 我一向是乐观的人,总觉得这种局面不会长久,他们清算北大,我觉得越清算,越提醒人家对某种思想的回亿。想想那时学术平等、思想自由空气,大家会更加深刻了解。他们清算胡适思想,等于重温胡适的书。”

世事果真如他预料到的一样。当民智重启,人们重新发现了他,也重新发现了着一身“旗袍”,风华绝代的张爱玲。原来作品的生命自有定数,许多作品曾经红极一时,可现在它们早已灰飞烟灭。但他们,在被“封杀”近半个世纪后,最终仍顽强地浮出水面。

3、

张爱玲爱极了旗袍。

曾经给她做过旗袍的师傅回忆:

我为张爱玲做过多少件旗袍,具体数字记不清了,但每件旗袍都是“按图施工”的。如她冬天穿的旗袍,有绒夹里、领头不能太高太硬,因为她说:“旗袍领头高而硬,把头颈撑得笔直,坐着写作很不舒服。”紧身、窄长袖、两侧开衩至膝部。外加一袭“海虎绒”大衣。春秋季喜欢穿低领、束腰带的“旗袍裙”。而她画的夏季穿旗袍样式,如“无领、短袖、衣长至膝盖”称之为“风凉旗袍”的款式,应该称之为“连衣裙”了,而且一直流行到当代。

她说过:“衣服是一种言语,随身带着一种袖珍戏剧。贴身的环境,那就是衣服,我们各人住在各人的衣服里。”

没人比她对服饰后面的隐喻更为敏感。

1950年1月的一天,在上海文化局长夏衍力保下,张爱玲参加了上海第一次文学艺术界代表大会。

进入会场后,她蓦然发现:“不论男男女女,都着灰蓝中山装,只有自己穿了一身旗袍,外面还罩了一件网眼白绒线衫。”

没多久她就离开了上海,投奔香港。临行前和姑姑约定从此不再通信,不再有任何一种联系方式,除非是两个人见面。

她身在乱世,不仅经历了一个大家族的变故,也经历了上海与香港两座城的沦陷,年纪轻轻,一个旧世界就在她眼前坍塌了,对历史巨变时期的人情百态,她自然了然于胸。从这袭突兀的“旗袍”身上,她敏锐地嗅出了不祥的气息,认定不久的将来在这片土地上将要发生的一切,她这样说:“时代是仓促的,已经在破坏中,还有更大的破坏要到来。”

当年,她第一次看到《胡适文存》时,才七岁,是在那栋“有古墓的清凉”老房子里:“在房屋的青黑的心子里是清醒的,有它一个怪异的世界。在阴暗交界的边缘,看得见阳光——”,看见光的她,当不会忘记胡适的告诫:“民主的真意义只是一种生活方式。”

今天,我们回望上世纪那段波澜壮阔的历史,从“胡适的西装”和“张爱玲的旗袍”上,看到了不一般的意味。

为什么他们早不出现晚不出现,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?

是因为时候到了,或者说火候到了,历史已经掀开崭新的一页,李世民武则天不可能再现,李莲英慈禧也绝无可能借尸还魂,他们的死亡是专制历史的消亡。我们终于在脚下这片土地上,看到张爱玲的摩登旗袍和胡适的笔挺西装,这一天迟早要出现,就像张爱玲和胡适之不出现也会出现陶爱玲或江适之一样——原因其实很筒单,历史的走向也就是文明的走向,漫漫寒冬的尽头,肯定是鸟语花香的春天。

作者:甘草子,不小资,不文艺,不妖娆,不风情,恬淡自守,性如草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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